唐老太走上前来,沉声道:“妨主一说虽然邪乎,但在老身看来,也不全是无稽之谈。别人的遭际,老身不提,只说一件亲身经历过的事,以供萧掌门参考。”
“那已是多年以前的事了。有一位姓殷的朋友突然找上我,说手里有一张藏宝图,想邀我一起去寻宝。我与这位姓殷的朋友,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联系了。他突然找上我,倒不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有多么好,最主要的原因是,那张藏宝图所指示的位置,离我们唐门很近。当然,这是相对而言,实际上两地相隔最少也得有四五十里路。他是中原人,从未来过巴蜀,不熟悉这里的路径,又担心别人觊觎他的宝物,所以才找上了我。”
“他说找到宝物后,与我对半分。我去中原的时候,他帮过我很多,我本不想要报酬,但他执意这样分配,我也没法儿,只好先答应下来。到了藏宝图所指示的地方,我们忙了大半日,才找到图纸上记载的那个山洞。洞很深,弯弯曲曲的,好在没有岔道。我们一路走到底,来到了一个宽阔的洞穴里,里面空荡荡的,除了几个破木箱,和角落里那一堆东倒西歪的陶罐,别的什么都没有。”
“我那位殷姓朋友很失望,也很生气。这张藏宝图是他在地下拍卖会上拍到的,花了他足足八百两银子。本来嘛,藏宝图这种东西,拼的就是运气。运气好,有一夜暴富的机会;运气差,也有空手而归的可能。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……”
一只乌鸦嘎嘎叫着从巴山城上空飞过,唐老太仰头看了一眼,没作理会,又继续说道:“他也明白这个道理,但就是觉得,自己这八百两银子花得冤枉。哪怕这洞里有个玉镯子,能换个三五十两银子,他心里也好受些,只有几个破木箱和一堆没用的陶罐,实在叫人生气。他气呼呼地走到墙角,把那些陶罐全给踢碎了。大概是某个陶罐里藏着机关,被他误打误撞触了,只听轰隆一声,石壁上开了一个洞……”
“我们举着火把,小心翼翼走进去,现里面是一间暗室。相比外面的洞穴,这间暗室相对狭窄。我们并肩站立,各持一根火把,就能将整间暗室照亮。这里面没有木箱,也没有陶罐,却有一具骷髅。它是盘膝坐着的,膝上横放着一把乌鞘剑,双手在胸前结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印。骷髅身前的地面上,还用利器划出了两行字:‘此剑赠予有缘人,无缘人得之即死’。”
“我们把这间狭小的暗室,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,好像除了这具骷髅和这柄剑,再也没有别的需要留意了。”
“我那位朋友不甘心空手而回,就想将这柄剑带回去。我指着地面上那两行字跟他说:‘你不要命啦,没看到这些字吗?无缘人得之即死!为了八百两银子,你连命都不要了?’他却笑着说:‘也许我就是那个有缘人呢。’我嘲讽他说:‘得了吧,你养狗被狗咬,养牛被牛踢,下河泡个澡,还能带只螃蟹上来,你算什么有缘人,你就是个倒霉鬼!’他笑着说:‘你别误会,我不是想占有它,我只是想把它拿回去卖掉,就算卖不了八百两银子,多少找回一些本钱,也总比空着手回去好吧。’说话间,他将火把塞给我,从骷髅的膝盖上拿起了那柄剑,一手握住剑鞘,一手握住剑柄,嗤的一声,就把剑拔了出来,顿时整间暗室都变得明亮了。”
“不得不说,那的确是一把好剑。至少,它抵住了岁月的侵蚀,没有像它的主人一样,变成一副枯骨。我那位朋友掏出手帕,小心擦去剑上尘土,又试着挥了两剑,感觉十分趁手,这才将剑收入鞘中,冲我笑道:‘财了财了!有这样一柄剑,别说回本,就是再赚个八百两回来,也是轻而易举,哈哈!’显然,我那位朋友已经被它给迷住了。无论我怎样劝阻,他始终不肯把剑放回去。藏宝图毕竟是他的,我可以劝,但却没有决定权。最终,他还是把剑带了出来。”
“回到唐门的时候,天色已晚,我留他住了一宿,本打算明日再送他出蜀,结果,意外生了。第二天早上,我不见出来吃早饭,就去客房喊他。里面没人响应,但门窗都是从里面上了闩的,推不开。我想起‘无缘人得之即死’那七个字,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,立即掌击破门扇,冲进房内,眼前的一幕,却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。只见他盘膝坐在血泊中,双手在胸前结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印……那手印,那坐姿,让我不由想起了那具骷髅……简直一模一样!有那么一瞬间,他仿佛变成了那具骷髅,我又回到了那间狭窄阴暗的洞室里……我立刻闭上眼睛,心中默念神明保佑,再张开时,他还是他,我还在客房之内。”
“他已经死了。”
“那把乌鞘剑就横在他的膝上,上面还滴着血……”
“大家都说他一时想不开,寻了短见,但我觉得这很荒唐。虽然已有很多年没见,但我眼中的他,一直都没有变,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开朗、乐观、对一切都充满希望。这样的一个人,只恨自己不能活到八百岁,怎么可能会去寻短见?还偏偏在这个时候?虽然我坚持认为,他不可能会做傻事,但种种迹象表明,我很可能是错的。”
“先,门窗都是从里面闩上的,外面的人要想进入,只能使用蛮力破开,别无他途,但我仔细检查过每一处闩锁,除了被我打断的门闩外,并无任何破损。退一万步来说,就算有人能够使用特殊的手段潜到房中,将他杀死,但那种奇怪的手印又怎样解释?当初看过那具骷髅的只有我们两个,所以,只能是他自己……”
唐老太叹了口气,又缓缓道:“时至今日,我仍不能理解,他为何突然行此极端,更想不通,那个奇怪的手印所代表的含义,但我总觉得他的死有蹊跷,甚至可以说,有些邪门。”
萧溪水突然问道:“那柄剑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