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!说出来你们怕是都不信啊!这瑄璧楼原本就是我段家传了两代的产业,如今我却沦落为楼中喂马、倒夜香的杂役!我。。。。。。我实在是没脸见先人呐!”
段凤仪掩面而泣。
“莫非是王文光霸占了你的产业?”
韩邦杰一下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,显然没少见过这种事。
“正是如此!”
段凤仪悲愤诉说道,“我这瑄璧楼虽只是一家客栈,可架不住地角好呀!宣州本来就是通衢要道,东行西去、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要经过此处,正是繁华之所。我这客栈又是城里最大的一家,装饰也算豪华,店里的厨子都是请的名厨,宴客、住宿都显身份,因此,也算是生意兴隆、客似云来。我本指着将这个店面一辈辈传下去,也算是子孙有个安身立命的产业,可没想到祸从天降!
也就是过年前后吧,王文光来我店里吃饭,见我这生意不错,便让手下管事与我聊了几句。也是我一时大意,让他探了底去,知道我这小店乃是往来客商打尖住店的选,便动了歪心思。
他先是让手下人来跟我谈,让我将这店面让给他,也搬出了自己安抚使司大公子的身份。
本来,我等小民也是不敢跟官斗的,他若真心想买,我也不敢不卖。可他欺人太甚啊!前后三进院这么大的地方,繁华闹市还有一面临街的地角,他竟然只给我五百贯!五百贯啊!我一个月的流水都不止这点钱啊!就算在城里偏僻之所买这么大个院子也不止这点价钱啊!给这么点钱跟明抢有什么区别?官家公子怎么了?官家公子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呀!
我一气之下就直接拒绝了,还对他手下人说这店我就算白送人也不会五百贯卖给他!那人当时也没说什么,接下来一两个月风平浪静也没什么事,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,可谁知清明之后的第二天就出大事了!
那天,州衙里来了一队差役,说是找我儿子段鑫,要跟他打听个人。我也没多想,就让我儿子去了,可没成想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!我到州衙打听,他们却说什么也不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。我四处求爷爷告奶奶,好不容易托了经略同知杨公跟前的关系,这才知道,我儿子被当做江洋大盗的同伙给关到了死囚牢里!
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!我儿虽然平常好舞枪弄棒,也粗通些拳脚,但他习武只是为了自强,从未恃强凌弱,更不会跟那些打家劫舍的盗贼来往,怎么会跟江洋大盗成了同伙呢?我四处喊冤,可衙门却说我儿子已经认罪画押了,绝无冤枉!我也曾试图给州衙的司法参军送钱,可人家见了我就跟见了瘟神一样,躲都躲不及,根本不肯收钱!
最后还是杨同知那边一个人见我实在可怜,悄悄跟我说了实话,说这是安抚使司的意思,底下人也无能为力!我此时方才幡然醒悟,这是王公子在报复我呀!
我愤怒不已,便打算进京告御状!既然京东路已无处说理,那京城总能找到说理的地方吧?就在我收拾行装准备进京之际,衙门突然贴出了告示,说是京城里来的提调巡察御史要来宣州了,大伙儿有冤情的都可以上他那里去鸣冤!
我一听,这是好事呀,还省得我去京城了!当即便请人写了状子,准备在御史到宣州的时候便当街喊冤。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,那位王公子棋高一着啊!他竟然提前买通了我店里的账房,就是那个焦贵,知道了我的意图,便抢在御史来之前将我和我的儿媳都抓进了安抚使司。
那个王文光他不是个东西呀!他竟然当着我的面让手底下人强暴我的儿媳,就那么当着我的面呀。。。。。。呜呜呜。。。。。。那天晚上我儿媳便自缢而亡了,可怜她腹中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孙儿啊。。。。。。”
段凤仪说到激动处,再也说不下去了,嗔目切齿,浑身颤抖,眼见得就要背过气去了。韩炎忙让人拿过水来给他灌了两口,这才让他情绪稍稍平复了些。
段凤仪喘了两口粗气又继续道:“当时我实在没办法了,只好跪着央告王文光,我说我答应你的条件还不行了,只要肯放过我的儿子、儿媳,五百贯卖店我认了还不行吗?
可他却狞笑着说:‘你不是说这店你就算白送人也不会五百贯卖给我吗?我不能让你食言啊!’
我明白他这是要强抢,可我没有任何办法,无奈只能签字画押,将这瑄璧楼白白送给了他!
我原以为破财免灾,我儿子就能回来了,可事实证明我还是把他想的太好了!
从安抚使司出来,我把店铺的房契、地契都给了他,带着精神恍惚的儿媳回了家,满心期待着第二天能看到我儿子回家,结果却只等来了儿媳冰凉的尸体!我那时甚至都顾不上悲愤,只能先料理后事。可料理完后事,也依旧不见我儿的踪影。我去找王文光,他却根本懒得见我,只打个管事来跟我说,只要我老老实实地,我儿子就没有性命之忧,若我还想着告状,那我儿子就一定会死在我前头!
我大骂他们言而无信,结果就被他们的家丁捆了起来送回了瑄璧楼。王文光他有意羞辱我,不光用铁链锁着我,还让我干最脏、最累的活儿。他还严令楼中所有伙计不准私自给我吃喝,每日只能给我俩碗稀粥或者一点残羹冷炙,睡觉只能睡在马棚里。但凡有哪个伙计露出一分对我的怜悯、同情来,便会立刻被焦贵辞退。
正因为我被锁在这楼里,所以哪怕后来御史真的来了,我都没有办法前去喊冤!
这位公子,您若真有办法,就求您救救我儿子吧!哪怕让他给您当牛做马、为奴为仆,也是他的造化!求求您了!”
段凤仪说着滚下床来对着祁翀连连磕头,祁翀忙让人将他搀扶起来,还没来得及答应,就听院外一阵人声鼎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