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察局长牵着坐骑扶着轿子向前面的警察吆喝道。
“都滚到路边去!”
特派员扶着轿子,向牵着马匹迷惑不解、傻愣愣的警察们大声骂了起来。
“大人……大家都可以步行,您不能步行哇!”
警头儿向特派员讨好道,“您这样步行有些累呀!还是您骑上我的马好些。”
特派员耍笑调侃道:“你的马像你的人儿一样不机灵,本官向来不骑笨马!”
“那就骑匹机灵的马。”
警头儿咧嘴傻笑道,随即向警察队伍吆喝一声“谁的马机灵快牵过来!”
“俺的马机灵!”
一个警察应声献媚道,“俺的马又听话又机灵比洋狗都聪明。”
很快就把他的机灵马牵了过来。
警头儿、警察一起把特派员扶上马,“嗯嗯……”
特派员满意道,“这匹马还差不多!”
那个警察讨好道:“还是俺为大人牵着马稳当一些。”
特派员不屑地说道:“本官是行伍出身骑马骑多啦!不用你牵。”
这时警察们都迷惑不解地互相悄悄私语道:“逮住的这个大胡子红匪,特派员咋像孙子伺候爷爷一样哇?”
“真是有点儿奇怪!”
一个警察小声儿说道,“难道特派员暗地里与红匪是一家?”
一个老警察捂着半边嘴说道:“俗话说官匪不分彼此,这有啥奇怪的?!”
另个警察偷偷瞄了瞄警察局长撇嘴道,“你们没看见警头儿也在当孙子!”
一个胡子拉碴的老警察“咔”
地干咳了一声低沉地说道:“休操心当官儿的蛋事儿!小心你们的饭碗儿!”
这时美女在轿子里抱着黑蛋昏睡的脑袋,向黑蛋喃喃细语小声说起知心话来:“大哥啊……俺知道您是咱穷人的队伍,您和这些狗东西不一样!这些当官儿的,这些孬货,这些畜生……俺要不伺候他们满意,他们睡了俺也不给钱……他们孬得很呐!俺才十六岁,真名叫“秀兰”
,艺名叫“杏儿”
,才出道儿两个月……父母哥哥蝗灾饿死了,撇下小弟小妹和俺三人儿,俺为了弟弟妹妹不被饿死才出来卖身、才干这丢人的行当……”
美女心疼地看了看黑蛋满是血迹的右腿眼里充满了泪水,“好大哥……俺知道您伤痛疲乏支持不住啦,俺给您小声哼个曲儿,就权当催眠曲儿吧,您就安心地在俺怀里睡吧:
日落西山呀月色暗,蝗虫害得俺好凄惨。穷人啊饿死尸遍野,官府豪门摆酒宴。请来呀俺青楼小姐妹,陪酒陪笑陪做欢……
这个曲子听起来太心酸……俺再给大哥再唱个好听的:
……那个月儿啊照在青楼上,青楼女子呀脱衣裳……脱罢呀红袄脱粉裙,脱罢粉裙呀露芬芳……芬芳招得呀蝗虫来,蝗虫爬上哦嫩乳房,里面哇香汁儿全吸尽,钻进窟窿里耍疯狂……耍罢疯狂呀吐涎水,吐罢涎水抖翅膀……骂声蝗虫哇你休走,不能让你白疯狂!蝗虫龇牙咧嘴笑,学着人话开了腔:蝗爷自古爱打洞,钻进洞里寿命长!白吃白喝白享受,蝗爷生就白吃王!吃完东地吃西地,吃完大豆吃高粱……你敢得罪蝗大爷?!把你庄稼全吃光!闻听孬话呀好气恼哇……骂一声该死的蝗鳖孙儿,你狼心狗肺太肮脏……”
轿子抬着昏迷的黑蛋,无奈沦落青楼的“秀兰”
哼着小曲儿,面露真情地抱着着黑蛋失去意识的脑袋,轿子忽忽闪闪,径直抬向凶多吉少的原武县城。
刺骨的冷风越刮越凛冽起来,寒风扬起的灰土在这帮缩着脑袋的人群里弥漫着。这帮队伍既像是狩猎归营,又像是打了败仗默默地向后撤退。除了特派员和警察局长脸上洋溢着怪诞的欣喜,大多是一脸麻木丧气,像死了爹娘报丧的人群。
轿子路过县城边儿那座建于宋徽宗崇宁四年(公元1105年)的玲珑宝塔,一阵儿寒风刮过,十二层混砖结构的宝塔发出丧钟般的响声,那是宝塔每层六个角儿上挂着的许多铁铃当随风叮当作响,极度倾斜的塔身摇摇晃晃,特派员在马上向轿夫大声惊叫道:“这塔像要倒了……离远点儿!快离远点儿!砸着警察不要紧,千万不能砸着轿子哇!”
特派员的话音儿刚落,忽然从塔顶衰草枯蒿中飞起一群饥饿的乌鸦,“哇哇哇哇……”
丧气干哑地悲鸣着,撩过他们的头顶向远处飞去。乌鸦群里落下几泡稀屎,正巧掉在特派员的黑色瓜皮帽上,他摸了摸帽子上的乌鸦屎,皱着眉头闻了闻手掌幽默地唧哝了一声儿“像胡辣汤的味道……”
突然听到塔身发出吱吱呀呀的恐怖声音,他猛地抬头眼里出现了幻觉:宝塔向他倾砸下来……他惊恐地“哎呀”
号叫一声,把那匹机灵的马惊吓得腾起前蹄一声嘶鸣,把他重重地撂倒在路边的土坑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