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怀瑾耸了一下肩膀,很是无意地说,“sorry,忘记你还是一个小孩了。”
“谁让你平常的表现太像一个真正的大人了,我一不小心就搞忘记了。”
沈怀瑾很无辜地说,“不过也不能完全怪我,你要是像我一样,你也会时常把自己的年龄模糊掉。”
“我不会像你一样。”
陆清婉盯着沈怀瑾的脸,用那种蔑视当中混杂着同情的眼神看着他,“绝对不会。我不会跟你们每一个人一样,这么愚蠢。”
“带着那么多记忆活了那么久,时至今日,依旧活得如此混沌迷茫,搞不清目标和方向,像个不知好歹的蠢货。”
沈怀瑾把烟随手夹在耳朵上,很畅快地笑了两声,“哎呀,骂的挺好的,那也没办法,你哥哥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。”
他说完,又喃喃道,“这样就挺好的了。”
陆清婉望着他骂出一句脏话,“好在哪里?”
“至少没人死去啊,这就足够了你知不知道。”
“如果只要没死就是好事一桩,那那些贫困交加、疾病缠身、颠沛流离、家庭不幸、众叛亲离的人是不是都要跪地磕头感谢自己还活着,如果人对幸福的定义只有两个字‘活着’,那么多眼泪和痛苦为何而产生?”
陆清婉直勾勾地盯着沈怀瑾的眼睛,毫不犹豫、没有迟疑地说出这些话,简直像是一场屠杀式的逼问,但是这还没有完,她向来不是见好就收的那种人,所以依旧没有停顿地继续往下说。
“人只要不死,就是很好,就是幸福?你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一问,如果此刻立马剥掉他们的健康、财富、家人的关爱、朋友的关怀、爱人的厮守,是宁愿活着还是死了?或者现在就让你做选择,你选什么?”
“别逗我笑了行不行?这种东西小时候考虑不清楚,长大了就习惯性地忽略,活来活去,活了几辈子了,也总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,可不可悲啊,沈怀瑾。”
陆清婉的眼神像是一把尖锐的矛,太过锋利的尖头刺得人有些恍惚,沈怀瑾把目光移开,不去看她,只是又开始自顾自地吸烟,尼古丁的味道飘散在这一方窗台。
“算了,你太聪明,嘴又厉害,说不过你。”
“虽然你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太过愚蠢,但是你已经没有挽救的机会了。”
沈怀瑾一支烟抽完,顺手取下刚刚放在耳上的夹在手里,他没有第一时间拿打火机点燃,那双凛冽的眸子眯起来,朝着陆早早的方向看过去,因为离得远,又是站在高处的俯视。
陆早早的身影变得格外纤瘦,格外渺小,坐在四周都是花草的秋千藤椅上,穿着灰白色衣服的她像是一只脆弱到随手都会折翼的苍白蜻蜓。
沈怀瑾很好奇地说,“其实从我现你的性格之后,我一直都很想问你,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们?我们跟她一样,不也都是你的亲人吗?”
陆清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,只是语气很冷地进行反问,“那我姐姐不也是你的亲人,你为什么跟大姐情谊深厚,对她做不到如此呢?”
面对这个反问,沈怀瑾并没有像陆清婉所想象的那样,依旧置若罔闻,把这个问题给回避过去。
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,然后组织了措辞说,“她是个例外。人面对未知的、不确定的事物,或许也会有点好奇,但随之而来的,肯定是害怕和恐惧。”
“面对自己对不起的人,或许刚开始的时候会感到愧疚,但长时间生活在这种愧疚里面,情绪没有办法宣泄,甚至没有办法进行弥补,就会滋生不解、怨怼、仇恨,总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和远离。”
“你不会明白的,因为你还没有经历过。”
陆清婉冷哼了两下,“我是不会明白,因为我压根就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出现。”
但真要说,陆清婉也能体会到一点点这种情绪的由来,她原先做了那些梦,自以为是认为只要靠近陆早早,就会给她带来不幸,那时候面对这种未知,陆清婉第一时间选择的也是逃避和远离。
“这就是你和大姐、甚至是大哥还有爸爸妈妈共同承担的秘密对吧?”
沈怀瑾摇摇头,“不是,这只是我和熹言的秘密而已,或许大哥也是同样如此吧。至于爸爸妈妈,我并不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,你不是也知道嘛,爸爸妈妈他们想要做什么事情,对我们总是保持缄默的。”
这倒也是。
既然沈怀瑾回答了她的问题,陆清婉决定大慈悲,相应地回答一下刚刚沈怀瑾问她的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