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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3章 人间疾苦(第1页)

第583章人间疾苦江西,临江府。

自临江大战之后,大西王张献忠败走,战场上的溃兵四散而逃,有些逃亡山林,亦有更多的则丢盔弃甲,混入百姓之中。

夏军目前已出了临江府,朝南昌方向进,目的是彻底剿灭张献忠的残部,至于临江府境内的残兵败将,则由卫戍军来逐步清理。

峡江县的县城里,一队穿着夏军服饰的卫戍军正在搜寻溃兵,领头者乃是大夏卫戍军第二十七都。一协三司司统施乃良,这段时间,此人已经累计抓捕了上百名西军兵卒,期间还有过数次的冲突,死了几个弟兄。

让施乃良感到奇怪的是,峡江县的许多男女老少,皆少了一只手,而大多都是右手,他甚至在一家茶馆中见到,那老掌柜夫妻俩都只剩个左手,由于还不习惯故而干起活儿来十分生疏,竟不慎将茶壶摔落在地。

当地的二马桥旁有一杨姓人家,名下有百亩良田,丁口七八人,也算是难得的殷实之家了,施乃良率队追捕逃兵时曾来到过这杨家,不过如今宅子里只有一老一少二人。

年轻者约么二十岁出头的模样,身着青色儒衫。头戴方巾,典型的读书人打扮,自称叫做杨拾玉,身旁的干瘦老叟乃是他的父亲,名叫杨贯五,右侧的袖口处空荡荡一片。

“小子,家里可曾窝藏贼人?如实禀告,我自不会为难与你。”

“军爷,此几日本家宅子大门紧闭,并无一人踏入,若有欺瞒,管教我父子俩人头落地。”

见眼前这读书人对答如流不似奸邪,施乃良点了点头道,“我虽信你,然事还是要办的”

,接着他一挥手,身后几人立刻进屋里搜索去了。

不一会,那几名卫戍军空手而归,表示没有见到贼人的踪迹,但却在里屋现一名受了刀伤的妇人,那妇人已神志不清,额头滚烫一片,怕是活不了多久了。

“那是何人?”

施乃良闻讯后心生警惕,认为有可能是这杨家人趁乱从别处掳来的妇女,这种事在战乱区很常见,而作为卫戍军,除了搜捕溃逃的敌兵外,抓捕这些犯大罪的歹人也是分内之事。

“军爷明察,那妇人是在下的二嫂,可怜!前些日子去集上卖布,却被一位西兵相中,二嫂不从,便被军士捉住后砍了一刀,后听闻王师来了县城里顿时大乱,二嫂才趁机逃回家。”

“原来如此,马二,你身上的药还有么,去给这妇人瞧瞧伤势吧。”

施乃良转头对身后一名矮个子卫戍军吩咐道,后者粗通一些疗伤之术,闻言后便连声称是,接着从腰上解下小竹筒,带上一弟兄一同奔向里宅。

杨家父子见状自然感激不尽,连忙跪在地上叩头不止,口中直呼老爷大恩。

“小事尔。”

施乃良将父子俩扶起,他见这少年虽然年纪不大,但谈吐却异于常人,便心生了几分兴趣,又见杨贯五老汉少了一条胳膊,心里头就更好奇了。

“回老爷,家父的膀子是被西王的人砍掉的。”

杨拾玉轻轻一叹后解释道,去年。也就是崇祯十一年的七月份,献军从湖广渡过九江入了南昌,在攻下南昌后又以此为据点,势力朝其它府县扩张。

临江府的赵知府见献军打来了,便吓的大开城门望风而降,而峡江县的王知县却决意抗贼,本地的老百姓也早就听说过那张献忠暴虐无常的名声,故而有很多人都参加了乡勇团。

王知县组织的民团在献军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,当天晚上县城外的土墙就被炸毁了,民壮顿时一哄而散,王知县自知落在贼人手中求死不能,绝望之下便投水自尽了。

峡江县百姓的抵抗让献军非常生气,故而在当地大开杀戒了一场,所有参战的民壮皆被揪出来斩,而为了惩戒这些刁民,大西王亲自话要砍掉他们的一只手。

“老爷。”

杨拾玉露出苦笑,指了指身旁老汉空荡荡的袖子:“家父还算运气好的,断臂之刑过后,许多人都被活活疼死了,更多的则是流尽了血。”

“唉,百姓们苦啊。”

施乃良叹了口气,“难怪这峡江县人丁如此稀疏,大片大片的田土已然荒芜。”

杨拾玉见这军爷面善,当即也敞开心扉聊了起来,过了片刻,那叫做马二的卫戍兵回到院子,说是已给杨家二嫂上了药,但能够挺过来就得看造化了。

杨拾玉再次拜谢,本想摸出一些碎银当做药钱,但父子俩凑了半晌也只找到两枚铜钱,无奈,他犹豫了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一本蓝皮小册子,朝着面前的军爷恭敬道:

“老爷恕罪,在下家中遭了变故,实在是拿不出银钱了,这册子乃是我亲手所书,记载了昔年游历各处的一些轶事,包括本回的献军之变,若老爷不嫌,便权当是个消遣吧。”

自古以来,华夏的文人儒生常有写“笔记”

的爱好,有些是亲身经历,有些则是道听途说,这也是众多野史的来源。

施乃良是上过扫盲班识得字的,平日也喜欢读一些小说,于是便没有拒绝,将那蓝册子收下后笑道:

“我倒要看看,若你这小子写得有趣,将来可将这册子投往我大夏的龙兴书店,若是被瞧上了,可是能赚不少银元呢。”

“对了,看你也是个饱学之士,我大夏每岁开科举一次,趁早收拾收拾,到了明年的二三月份,也好去博个功名。”

杨拾玉自然是感激涕零,拉着老父又是感谢又是作揖,而那军老爷则笑着摆了摆手,在将剩下的药粉留下后,便带人走了。

不久后,峡江县的西军溃败被大夏的卫戍军清理殆尽,反抗的皆被杀,降的则被往各处战俘营改造,而直到这个时候,某天夜里施乃良翻来覆去睡不着之际,才想起了杨家小子赠与自己的书册,于是便趴在铺子上,就着昏暗的油灯细细品读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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